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晴空万里(第1 / 8页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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杨剪。

只能是他了。

可现在杨剪走了啊,它也被吐脏了。视线摇来晃去,不甚清晰,垫子是一大片虚虚的粉,那块污渍好像还在继续扩散似的,越看越大。李白冲到池边洗了把脸,用手捧水,漱了好几遍口,回来抱那垫子,想把脏掉的那块塞到水池里冲洗。才掀起一个角,他忽然听见清脆而微小的一声,什么东西从垫子滑落到地上,滚到那摊苦水中。

这是……噩梦成真。李白的酒立刻醒了。慌慌张张把它捞出来,是戒指,他的戒指,他撑着眼皮拼命捅上无名指,又被杨剪摘下的戒指。原来杨剪不要啊,连同他一起,杨剪什么都不要——李白不得不承认这是真的了,而有关睡着前发生的那些,他能清晰回忆的只有这枚戒指,现在,它和自己一起被丢在这里。

他把水龙头拧到最大,手掌托在水柱下,搓,揉,刮了又碾,宝石坚硬得就像个针头,把他指腹磨得生疼,可还是洗不干净。是因为这间房子太脏了吗,李白又把戒指咬在嘴里,不让房子碰它,洗垫子,拖地,跑到工作室外的公厕涮了三遍拖布。他甚至擦了冰箱和灶台,每次投洗都不偷懒,把旧抹布拧成一根硬棍。时间却还是过得那么慢,九点半都没到,又怎么耗到十二点。

李白是被自己的呕吐物呛醒的。那些东西逼得他在梦里就开始咳嗽,很剧烈,鼻腔和喉管里都辛辣,其实也没什么,就是胃酸加上变质的酒。甩掉罗平安后他跟自己打了那个赌,他要回这启迪科技大厦下等人,为了壮胆喝了半瓶二锅头,喝完还特意喷了好多香水盖味道。是他在摩洛哥买的纪念品,劣质浓郁的玫瑰调,至少甜滋滋的,能压住他的酒臭。

这些酒过几个小时留到了此刻,却生出种涩到舌根的苦,或者说……是胆汁?总之像药。睡眠很凶,这苦味的窒息感更凶,最终把他逐出梦境。

噩梦醒来往往全身都是汗透的,李白四围空无一人,他抓着领子帮自己把重心侧翻过去,好吐干净那些堵着嗓子眼儿的东西,吐完了,头还是昏沉得要命,没力气抬起来。他在原地含混地叫了几声,也不曾听到应答。那位室友也没在打呼噜。真的只剩他一个了。

剩他还在醉。

八点四十四分。

不对,是十二点十二分,喜帖上是这么写的。

接着他看到镜子里的自己。

李白恍然大悟,原来最脏的在这儿。他,一个小小的细菌,现在真是丑得可以。他放弃了把戒指清理“干净”的想法,随手揣进口袋,就像对待一块普通的石头。接着他在这厨房的方寸之间乱转,看到电磁炉旁一只白色药瓶,地西泮片,他捏起它晃了晃。蹲在垃圾桶前,他又看到桶底铺的那层碎玻璃碴,碎块都挺大,不像摔的,怎么还带了红?

拎出一小片,李白嗅嗅它,舔了舔,是血。

疼痛也跟着腥味一块来了,从舌尖泛到心口,李白把玻璃摔回桶里哈哈笑了两声,笑得眼泪都出来了,杨剪干了什么啊。把他弄睡着,是为了背着他捏玻璃发疯吗?

李白在手表的圆盘上看到梦境——重影的是无数种杨剪离开的情形,哪种也没有回头。

他也听到自己那种支离破碎的、比老风箱还刺耳的呼吸声,气管里的气流仍被阻滞着,缓了几分钟,头脑稍微能想点事情了,也终于喘匀了气儿,他跌跌撞撞地爬起来,看清身下的粉色海绵。

它是什么。

哦,以前买的睡垫。

自己为什么躺在上面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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